Good Day Diary 好日子筆記本

 さようなら、みかん、ありがとうね。（2013中秋，姐接與蜜柑最後的合影）

其實已經是2014年初發生的事，家中心愛的老貓蜜柑走了，
一直想把這文章放到網誌來，雖然最近已經很少很少更新...但是在寫blog的那段日子，
我的第一個網路上的暱稱小米缸，其實是從已經上天國的蜜柑而來。
基於一種有始有終的心理，就覺得，
還是應該記錄在這裡，與我的貓弟弟蜜柑，說掰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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洗完澡走出浴室，對已經熄燈躺平在被窩的媽媽道晚安。
「幸好蜜柑前陣子常住院，所以現在感覺牠只是還在醫院一樣。」
「對啊⋯」停了兩秒，媽媽的聲音透過棉被悶悶地傳來。

蜜柑走了，1月4日的清晨，沒有家人在身邊，除了隔壁籠子一隻也在住院的狗狗，
我們全家，包括和蜜柑最要好的爸爸，都沒能見到牠最後一面。

去年12月上旬起，蜜柑開始在動物醫院進進出出，情況時好時壞。
我們沒有執意採取太積極的醫療方式，不過一次又一次，牠都堅韌挺過來。
養寵物，早晚得面臨這一天。從前曾思考，如果有天蜜柑又老又重病，與其看牠活受罪，不如讓牠安樂離開。
等事到臨頭，才發現沒那麼簡單，蜜柑頑強的求生意志給我們上了一課：
只有人才會厭世，除此之外地球上的每條生命，只要有機會，都會用盡全力拼命想活下去。

看著好努力的蜜柑，無論活著或離開都讓全家好不捨，生命到頭來，真是兩難。

好辛苦撐到2014年，回家的日子蜜柑已不像過去那樣總是捲起來呼呼大睡。
無時無刻提心吊膽觀察蜜柑的爸爸堅稱蜜柑都沒睡覺，任何時候，牠都醒著蹲著，再不曾見過牠酣睡的樣子。
現在想想，生命最後的幾個禮拜，蜜柑的身體肯定承受著巨大的痛苦，坐臥難安。
然而牠還是喜歡回家，我們知道，牠是隻異常見外怕生又膽怯的貓，
住院的日子，除了病痛折磨，精神上也肯定驚恐交集，生不如死。

元旦隔天，蜜柑又住院，這已是第三次病危，我們都隱隱覺得也許時候真的到了。
十五六歲的貓，真的很高齡了。但也因為蜜柑每次都化險為夷，所以內心不免偷偷盼望，這次牠也會挺過去。
像前年第一次發現糖尿病病危時那樣，後來恢復得宛如沒事發生。

只是這一次，牠真的沒辦法回來了。

2號住進醫院，3號早上血糖和腎臟指數仍居高不下，抽血針插進血管也抽不出來（獸醫說嚴重脫水），
3號傍晚爸媽再去探病，蜜柑已不太認得人，以前再難受喚牠尾巴還會動動，現在怎麼叫都完全沒反應了。
我在3號才知道蜜柑再度病危的消息，爸媽怕我擔心，前兩次病危當下也都沒講。
那天有工作，沒法立刻趕去醫院，爸爸說沒關係、明天週六妳就回來了，我說好，打定主意隔天睡醒就回汐止動物醫院看弟弟。
結果蜜柑在4號清晨走了，沒有家人在身邊，
除了隔壁籠子一隻也在住院的狗狗，我們全家都沒能見到牠最後一面。

兩老十分傷心，決定將蜜柑的身後事委託動物醫院處理。
我提議把骨灰帶回埋在家中院子，讓蜜柑回家。可爸爸哽咽說，這樣觸景傷情太痛苦，他沒辦法面對。
於是蜜柑被留在醫院，永遠離開了我們。

昨晚回家吃飯，發現爸媽動作真快，一個下午就把家中所有和蜜柑有關的東西全收起來。
屏風前的貓砂盆、餐廳轉角的飯碗、沙發上牠愛磨蹭午睡的大毛巾、二樓媽媽房間浴室門口的水盆⋯
那是他們的療傷方式，把回憶隔離，以免看了傷心。

但是還有好多好多看不見也收不起來的留在屋子裡，例如說十幾年來蜜柑執拗地每天不斷重覆的動線。
對，養過貓的應該明白，每隻貓咪在熟悉的領域都有屬於自己習慣的行徑路線，
即使被豢養在家，日復一日，出於本能地牠仍會發明一條巡邏的移動路徑，並彷彿強迫症或虔誠信徒般反覆堅持行禮如儀。
十五六年來那條被蜜柑行走數以萬次的動線（一年365天，一天起碼5-10次），在家裡形成一張思念的網，
好幾次，只要一點聲響，我都誤以為是蜜柑指甲磨擦的聲音、還是用鬍鬚旁的嘴邊肉嚕過矮櫃桌腳、或正邊接近邊低吟宣示本爺大駕眾生免禮。
一頓晚飯，吃得心神不寧，理智上明知蜜柑已不在，可只要一點風吹草動，還是反射性望向那條蜜柑線，
嘴角甚至還準備上揚，以便隨時可以拋給牠一個愛的注視與微笑。

大家都愛的那隻狐狸說得好，如果甘願被馴服，就要冒著傷心留淚的危險。
蜜柑是我家的寵物，在這房子裡，十多年來我們馴服了牠，也被牠馴服。
幸運的是這麼多的日子，我們對彼此只有愛與信任，所以就算死亡把我們分開，心中除了不捨，沒有任何遺憾。

昨晚臨睡前，下樓到廚房倒熱開水。經過客廳那條蜜柑愛睡的長沙發，習慣性地上前探望，
牠當然不在。我在買來後一直鋪著大毛巾以防被蜜柑磨爪爪的厚軟座墊上，學蜜柑躺下，
心想好險牠前陣子常住院，所以現在感覺並沒有死，只是還在醫院。
不過心裡很清楚知道，蜜柑不會再回來了，
今晚是這個家，從現在到未來，永遠失去牠的第一夜。然後，眼淚不由得緩緩流下。

再見，蜜柑，謝謝你，陪我們走了這一段。